[全职/喻黄]去往光明之地01-06[哨兵向导]

向导X哨兵

放个坑,有空填填(到底多少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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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黄少天刚把车泊进停车场,就听到了尖锐的哭声,女人的抽泣尚且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但两个孩子的悲鸣就好像想要刺穿他大脑的利器。他关上车门,抬头望向公寓楼的高层。

作为一个哨兵,你不得不承受这一切,尤其还是一个未结合的哨兵。

黄少天把墨镜摘下来勾在领口,想自己幸好不是一个向导。

案发现场在七楼,黄少天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等在一旁的蓝河就递上了咖啡。

“黄少,怎么来这么晚?”蓝河的语气里并无责备,听起来倒像是关心,“昨晚没睡好?”

黄少天用手揉了揉自己翘着几撮的头发:“睡太好了所以才起晚了。”他和蓝河两个人顺着公寓楼道向里走,“情况怎么样?现在都知道些什么?”

蓝河看着自己手上的笔记:“死者是一位成年男性哨兵,两年前和家人搬进来的。第一发现者是死者的妻子。据她叙述,死者这一周应该去外地出差,昨晚才回来,她带着两个女儿回娘家住,今天早晨忽然感受到了,你知道,哨兵遇到危险时向导的绝望,等她赶回来就看到了这个惨状。”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拐进了死者的公寓,黄少天一眼就看到了所谓的惨状。

公寓客厅正中间躺着一具尸体,没有头,大量的血呈锐角喷溅在四周。

“凶手很残暴,一击就取走了受害者的头颅。”黄少天皱着眉分析,“他的头呢?”

“在这边。”蓝河带着黄少天走进了卧室。

那颗头颅悬在化妆镜上。

黄少天一走进卧室就被刺鼻的香味熏得发晕。

“看来凶手很有经验嘛。”他带上手套,走过去拿起一个空了的香水瓶,里面的液体已经都被洒在了死者的头颅上。为了不让在附近巡逻的哨兵警察过早发现大量的血腥味从而引起怀疑,用带刺激性味道的液体遮盖血的味道是罪犯经常用的手段。黄少天边思考,手指摸过精美玻璃瓶上印着的一行字母。

“这是什么意思?”他举起瓶子问站在一边的蓝河。

蓝河凑过来仔细看了看:“是法文,大概是香水的型号吧。”

黄少天点点头:“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法医到了吧?”

“我刚到就被点名,黄少,我们这是心灵感应吧?”徐景熙笑嘻嘻的拎着医用道具从外面走进来。

“你身上的消毒水味二里地以外都能闻到,更别说为了消尸臭用的柠檬了,就算我不是个哨兵也快被熏死了。”黄少天走过去拍拍他的肩。

“外面的身体我已经看过了,尸僵不严重,应该是两三个小时之内发生的,其实想知道具体时间可以……”徐景熙说着,用眼睛瞄了一眼在几个警员哨兵保护下呆呆坐在客厅角落里的,死者的妻子。

同时也是死者的向导。

女人怀里搂着两个已经哭累了的孩子。两个孩子都是刚刚觉醒的共感者,看起来能力不俗,而且没有受过任何屏蔽训练,所以那些极度的恐惧和悲伤毫无保留的不断释放扩散在周围的空间里,对于感觉不到情感的哨兵而言就转化成了单纯刺激神经的痛感。

而本来应该帮助她们控制情绪的母亲,此时已经为了控制自己的精神不要崩溃就已经精疲力尽。

和她们共处一室的黄少天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在不停的被两把小刀切割。

就在这时,一位身材高挑的青年走到了母女三个人身边。青年长得很清秀,穿着一身正装,白衬衫的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红蓝条纹的领带结得一丝不苟,西装外套上没有一道褶皱。

蓝河看看青年,又看看自己身边领口大敞,领带塞在屁股兜里的黄少天,什么都没说。

在几个人的注视中,青年缓慢蹲下去,微笑着摸了摸两个女孩的头顶,又轻柔地安慰了几句。然后非常神奇的,黄少天,和在这间屋子里的两个哨兵警员同时觉得疼痛消失了,不光自己的头脑瞬间得到了解脱,还能感受到一股温暖的细流流淌过自己的周身。

黄少天禁不住一愣:“他是谁?”

蓝河转头问徐景熙:“刚才和你一起进来的是谁?”

徐景熙正把人头往尸体袋里装,忙里偷闲看了一眼,明白了黄少天和蓝河问的是谁:“哦,魏队长交代我带他过来的,好像是哪个部分调过来的什么顾问。”

黄少天一翻眼睛:“你这个说了和没说一样啊。”

不过在他们谈话的时候,青年已经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我叫喻文州,从7组调来的。”

黄少天和蓝河互相看了一眼。7组是内务调查科,从这种高级职位调到小小的刑侦队,八成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左迁。

蓝河已经伸出手去和喻文州握了握。黄少天只是笑着点点头。

很明显,喻文州是一个向导。

黄少天其实是个并不太墨守成规的人,身为一个未结合的哨兵,他却经常毫不在意的和一些犯人或者受害者家属的向导产生身体上的接触。

今天他却努力控制住了自己,因为刚刚感受的暖流,让他陷入了一种奇异的迷恋中。

黄少天迅速做出了判断,自己最好还是避免和这个向导接触为好。

“黄少天,第二刑侦小队副队长。”黄少天也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我知道。”喻文州笑了笑,又很快严肃起来,“我刚才粗略的观察了一下现场,发现了两个疑点,一是犯人并没有带头死者的头颅,那为什么要把头颅拿到离尸体那么远的地方去?二是如果想遮盖血腥味,为什么单单把香水洒在头上,而不是血腥味道更重的客厅里呢?”

一语点醒。黄少天立刻明白自己刚才心中萌生的疑惑也正在于此。

“所以我才说奇怪啊,是不是蓝河,我刚才就和你说奇怪来着吧?我说了吧?”黄少天大叫着用力猛拍蓝河。

蓝河捂着自己的肩膀,心想我躺着中枪啊黄少。


把母女带回警局询问,尸体也运去解剖分析,却都没有什么进展。

根据作案手法,无论从尸体创口的整齐干净,还是对犯罪现场的迅速清理,都能证明凶手是手段残忍娴熟的惯犯,但是却又没有任何相同或者相关联的案件。

黄少天叫喊了几嗓子,把资料散了一桌子。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个人,他就不必再害怕自己释放出过强的精神波动影响到其他人的工作。

这时黄少天闻到一阵清香,接着一杯茶出现在眼前。他抬起头,发现并不是蓝河,而是喻文州。

“怎么还没回家?”黄少天对着喻文州笑着点头表示感谢,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顿时满嘴香气。其实身为一个哨兵并不需要这些振奋精神,但也不妨碍味觉上的享用。

“你不是也没回家。”喻文州看着黄少天,不带掩饰,“没有进展?”

黄少天一下沮丧起来:“完全没有,我已经查完了近十年的哨兵被害事件,现在已经把查阅范围扩大到二十年内,却还没有任何相似的案情。以凶手的体能来看也不可能是更老的哨兵了。”

“会不会是亲属作案,或者模仿案?”

“恩我也想过。”黄少天用手指点着桌面。

喻文州却接着说:“不过这种可能估计很小。”

黄少天诧异的问:“为什么这么说?”

喻文州干脆坐到了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因为我在犯罪现场感受到了遗留的强烈的憎恨。”

可以遮蔽气味,可以擦掉指纹,却无法驱散犯罪时产生巨大波动的感情。

黄少天瞪大双眼:“你说你能感受到遗留的感情?”

喻文州笑笑:“杀人时流露出的感情有时候太过激烈,就算本人离开也会有微弱的残留。”

“我还以为只是都市传说。”黄少天也笑了出来。

“如果是仇杀,有没有从家属身上问出些什么线索?”喻文州又问。

黄少天摇了摇头:“案发时受害者妻子正在开车赶往回家的路上,被那种痛楚包围着,居然没有车毁人亡已经是奇迹了。”

“是啊。”喻文州也感慨,“在失去伴侣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理性,都是因为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吧。”

想要保护孩子激发的母性总能让女性比他们所能想象的都要更加坚强。

两个人都心升崇敬。

黄少天忽然说:“今天在现场,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你帮他们分担了一部分痛苦吧?”

喻文州一愣:“你怎么知道的?一般人应该只是觉得我帮他们张开了一个精神屏蔽。”

“这点事我虽然做不到但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你把他们精神上负担的负能量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我能感觉到。”

这下轮到喻文州吃惊了:“难怪魏队长和我说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哨兵。”

“你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向导。而且我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会把一个未结合的向导放到前线在办案。”黄少天从诸多的卷宗下面抽出了一个文件夹,丢到了喻文州面前。

喻文州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了自己的大头照:“你查了我的资料?”

黄少天勾勾嘴角:“恩,我对你有点兴趣。”说完他忽然愣住了,然后极其挫败的弯身把脸埋在了手掌心里。

一个未结合的向导被安排进了他的队伍,这个目的太明显了,他怎么会一开始没想到,这又是氏族长辈给他安排的又一次“相亲”。


02


黄少天只猜对了一半。

不过关于喻文州被调到刑侦队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人这一点他猜对了。

两周前警视厅的厅长带着他的儿子到7组视察。

7组聚集了一些能力很强又品格优秀的向导,他们对感情变化的细腻辨别很容易观察出哪些人是在说谎。

厅长的儿子是个刚成年的哨兵,很明显,这是以视察为旗号,实际为了这位很有前途的年轻哨兵来挑选向导的。

虽然到了这个年代,向导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工作和职位,对外宣称和哨兵达到了平起平坐的地位,但实际还是要受于某些特权的压迫。

当年轻的哨兵选中喻文州时,喻文州哭笑不得。

“你们可以先交流一下,也不用急着这么定下来。”7组的顶头上司满头大汗地把喻文州推了过去。

喻文州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握了一下年轻哨兵的手,然后向后退了一步:“交流完了,我拒绝。”

在场的所有人都僵住了,年轻的哨兵看起来快要狂化。

警视厅厅长,这位因为觉得颜面无光而正在发怒的次席哨兵走过来,想用自己强大的力量震慑一下这个小小的向导:“你结合了?”

“并没有。”喻文州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厅长猛地大喊,带着力量的声音让办公区内所有的向导内心都一阵不安的悸动。

喻文州却不卑不亢:“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结合的对象。”

见到喻文州不为自己的精神力所动,厅长也有些惊讶,继而觉得自己的儿子眼光尚佳,挑中的是个极具潜力的向导,声音反而柔和了下来:“我想你应该清楚,我是这个氏族的次席哨兵,我的儿子也具备成为一名次席的能力,剩下的,就不用我多做解释了吧,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

言下之意当然是你不可能找到比我儿子更好的结合对象了。

喻文州却抬起他清澈的眼眸,淡淡地说:“我也有权利决定自己是不是要和一个哨兵结合。”

“开什么玩笑!你有本事就一辈子不要结合!”

警视厅厅长最后勃然大怒拂袖而去,走时还摔碎了7组的一扇钢化玻璃门。

喻文州回头对脸色惨白的7组组长敬了一个礼,一周之后就不出所料的收到了调职通知书。


喻文州并没有隐瞒,说完后只是有点不好意思的补充了一句:“并不是什么值得提起的大事。”

黄少天却笑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又默默地爬回去:“你这个人还挺有趣的。”

喻文州看到黄少天笑得眼角直泛泪花,不由自主抿起嘴角:“如果能让你觉得有趣也算是段不错的经历呢。”

“我并不是在嘲笑你。”黄少天正色,“不过我一直觉得向导都是些有趣的家伙。”

喻文州这下也忍不住想笑,他以前认识的哨兵,不是觉得向导只是自己的附属品,好一点的,也只是觉得向导是需要保护的对象,而不知道黄少天遇到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向导,才让他得出了如此的结论。

“明天我们再去勘察一次现场吧。”好像笑得有精神了的哨兵最后说。


“门口没有打斗的痕迹。”蓝河拿手里的笔敲了敲门框,又往前迈了几步,指着地上地毯的边缘,“在这里,有一个不自然的折痕,好像有什么人在这里摔倒过。”

“如果不是一击致命,又不是从门口开始搏斗……”黄少天若有所思,“凶手也许是被害者认识的人。”

“而且被害者是面向房间里侧倒下去的,姿势十分不自然,好像死之前正在奋力逃跑。”喻文州说出他的见解。

黄少天听到这里紧锁起眉:“逃跑……这太罕见了,一个哨兵,没有选择战斗而是逃跑,除非他面对的是……”

“一个能力比自己高很多,并且完全狂化的哨兵。”喻文州接着他说出结论。他看着脚下地板上的血迹,干涸凝固的黑红色,有些聚集在一起,有些飞溅而出,形成狰狞的图画,这些图像逐渐变成一些牵动精神的情绪。

“他非常害怕,恐惧,挣扎,他的向导不在他身边,他无能为力,控制不住情绪的躁动,他……想要逃……”

喻文州的话语转换成一种特殊的音质,只是普通人的蓝河并感受不到,但黄少天却恍惚间觉得那些音节悬浮在空中,像清澈的雨滴,环绕着自己。

他转过头,看着喻文州的眼睛。

那双眼睛瞳孔深黑,仿佛一潭无法窥见底部的井。

喻文州也盯着他,说话间唇瓣上下翻动。

“敌人像疯狂的野兽,他无法屏蔽敌人的情绪投射,那些愤怒,仇恨,对鲜血的渴求,黑暗,四周全是黑暗,他看不清,分辨不清,无法逃脱……”

开始时清澈的雨滴,忽然变成了黑色,水幕湍急,从头顶轰然落下,形成洪流,将自己卷入其中。

黄少天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猎物,能清晰切实感受到自己的恐惧和凶手的憎恨。

感受到自己的皮肤被撕裂。

颈骨被切断。

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却依旧睁着双眼,凝视着,卧室中和自己的向导结合的地方。

怀有着最初和最后的记忆。

跌入自己的精神黑洞,再也无法醒来。

幻觉的洪水漫过自己的全身四肢,漫过口鼻,在黄少天快要停止呼吸的那一瞬,他听到了来自远方的呼喊。

黄少……黄少……少天……

“黄少天!”

黄少天蓦然睁开双眼,同时张开嘴用力大口地喘气,好像刚被从深水中打捞出来一样。他发现自己依旧站在被害者公寓的客厅里,寸步未离,却浑身大汗淋漓,前发全粘在额头上。

“黄少,你没事吧?”

他先看到蓝河担心的表情,稍微转一下视线,就看到喻文州。

喻文州的手正用力抓着自己的手臂,就好像害怕他掉入深渊。

“你没事吧?”喻文州也连忙问。

黄少天却没有回答,他挣脱开喻文州的手:“残留下来的感情并不是仇恨。”他没头没脑地说,眼睛盯着卧室的方向。


“是悲伤。”


从虚无中抓住的这一丝感情,也许正是引导自己找到真相的重要线索,黄少天恢复精神后一跃而起,声音振奋地对喻文州说:“你还挺厉害的啊!”

“也还好,你也不错。”喻文州轻笑着回应,自己倒也觉得这是平生第一次做到清晰地将自己所能捕捉的感情波动一一剥离出来,再传达给另外一个人。

两个没有经验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刚刚都正是经历了自己的第一次短暂的精神结合。


03


喻文州这两天经常做梦,这对一名向导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梦中是一些他没去过的地方,应该都是受了被害者妻子和女儿感情的影响。梦醒后他决定干脆去拜访一下母女三人,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三个人现在都住在妻子的娘家。喻文州买了一盒蛋糕,敲开门后,一眼就看到了黄少天。

黄少天把年纪较小的女孩用双手托着举到空中,嘴里模仿着自以为是飞机飞翔的声音,另一个女孩扒着他的肩膀,挂在他身上。

喻文州看着这番光景忍俊不禁。

“你怎么也来了?”黄少天也满面明亮的笑容,腾出一只手把快从肩上滑落的女孩扶稳。

“和你目的一样。”喻文州看到两个女孩把黄少天当大树,上下攀爬,而黄少天早已经被折腾得满头大汗,便打开了手中的盒子,露出顶着鲜红草莓的奶油蛋糕,循循善诱,“看我带来了什么?”

黄少天得救了。

女孩们的母亲连连向两个人道谢:“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们两个笑了。”女人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血色,眼神望向正在吃蛋糕的两个女孩,不一会儿就流出了眼泪。她连忙用手蹭掉泪水:“都是因为我一直这样,我不是个合格的好母亲,可是我控制不住……”说着哽咽声更重。

喻文州连忙将自己的手放在女人的手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力气太抗拒了想要追随自己的哨兵死去的本能。

和喻文州的精神产生的共感让她安心很多,她接着说:“我本来应该带她们出去散散心,可是我现在无法帮助她们建起精神屏障。”

“那就去吧!”黄少天忽然说。

“什么?”女人不解地看着他。

“我说,一起出去散散心吧,有我们陪着,尤其是”黄少天说着一指喻文州,“有他在,可以帮你解决精神屏蔽的问题,可以吧?”黄少天自顾自说了一通,才想起来没有征求喻文州的意见。

不过喻文州当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两个女孩子听说要出门,开心地扑过来差点把黄少天撞倒。

“水族馆!”

“水族馆水族馆!”

女孩们吵闹着,女人微微一愣,挤出一个苦笑:“我们今天就先不去水族馆了,就在前面的公园荡秋千好不好?”

“不好,就要去水族馆!”女孩们不依不饶。

女人又快要哭出来,对着喻文州和黄少天解释道:“真不好意思,其实我先生,他前一阵答应她们出差回来就带她们去水族馆。”

“那就去水族馆。”黄少天把较小的女孩再次一把抱起,露出笑容,“我们去水族馆咯。”


两个女孩把脸贴在玻璃窗上,表情严肃地盯着摇摇摆摆的企鹅。而喻文州张开的精神屏障就像这面玻璃一样,把女孩们遮蔽进一个安全的空间里。

黄少天和孩子的母亲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跟随。

“我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感谢你们,我知道你们其实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女人感慨道。

黄少天挠挠头:“举手之劳,你写封感谢信到局里就行,我们能加薪。”

女人被他逗笑了。

黄少天严肃起来:“其实还有些事情我想找你谈谈,关于你丈夫。”

两个人停下脚步,他们身后是一支并不巨大的水箱,里面纵生着色彩斑斓的海葵,柔软的触角随着水波荡漾。

“我们有线索表明,杀害你丈夫的很可能是他认识的熟人。他就职公司的同事里有没有走得比较近的哨兵?”说话时黄少天不由自主回想起那天自己亲身体验到的悲伤,浑身发紧。

女人皱着眉思索了一阵:“我丈夫是个内向老实的人,而且你知道,他以前是军人,在战场上受到心理创伤才导致退役的。退役后在这家保安公司工作,大家都很喜欢他,但他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

黄少天点点头:“知道了,我会再去保安公司再做一些调查。无论如何,”他盯着女人的眼睛,表情十分诚恳,“我都会抓住杀害你丈夫的凶手的。”

这时两个女孩跑过黄少天的身边扑进自己母亲的怀抱。黄少天只觉得有清凉干爽的风扶过。他回头看,喻文州站在巨大的玻璃墙前,向他们轻轻挥手。

黄少天走了过去。

“没有什么线索。”他啧着嘴。

喻文州微笑道:“我倒是收获不小。”

“哦?”

“两位小姐不喜欢草莓喜欢苹果。”

黄少天笑出了声:“我记住了。”

“她们还有一位经常会送烤苹果派给她们的邻居,花帽子叔叔。”

“还真是很重要的信息呢。”黄少天半挪揄半嬉笑地说。

两个人同时转头去看,母女三个人正把头凑在一起说着什么,不时便笑起来。

看着这样的笑容,两个人都充满了成就感,觉得也算不虚此行。

黄少天忽然想起发问:“这里人少,不用时刻张开屏障吧?你不会负担很大吗?”他能感受到女孩身边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无形保护。

黄少天真的比外表看起来的要细腻许多,喻文州心想:“其实精神屏障并不仅仅保护她们不要受到来自其他人的精神侵害,也是保护她们的负面精神不要泄露出来干扰到其他人。”

“普通人应该接收不到这种感情和情绪啊?”

“对于他们来说确实只是一种过强的生物电波,但严重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头晕恶心。”

“那还挺糟糕的。”黄少天觉得自己像在上课。

喻文州也继续讲解:“而且这种不自然的波动对所有生物都会有影响,比如。”他说着,抬起一只手按在面前的玻璃墙上。

很快,大群的鱼便聚集到了他们面前,以喻文州的手掌为中心,卷成一个巨大的银白色漩涡,像在海底掀起的一阵宁静的风暴。

黄少天瞪大双眼,盯着眼前奇异而美丽的景物。

“你也可以试试。”喻文州边说边握住黄少天的手,将两个人的手一起贴在鱼群漩涡的风眼处。

黄少天看着眼花缭乱的银白闪光,感受到那股温暖的水流穿过自己的身体,沿着血脉而动,向外流淌。


从水族馆将母女三个人安全送回家,黄少天和喻文州就匆匆开始继续调查工作。首先他们去了被害者就职的保安公司。

因为并没有什么头绪,所以两个人到达后亮出警徽表明身份,直接要求见公司的经理。

站在大厅里等待的时候,黄少天抬头看着镶嵌在墙壁上的金属标识,脱口而出:“这个好像我们当时部队的徽章。”

喻文州一愣:“你还参过军?”

黄少天自觉失口,但也无法挽回了,只好伸伸舌头:“不但参军还上过战场,国际维和部队,我们那个特别行动队叫雷电……”话没说法,他忽然顿住了,眼睛盯住电梯口。

喻文州随着黄少天的视线一起看过去,见到一个人正好从电梯中走出来。

那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穿着很朴素。

“小事情!”黄少天大叫一声,迈开步子便走过去拉住了那个人的手。

那个人也呆住了,紧接着也回握住黄少天:“黄少,居然是你!”

黄少天把来人拖到喻文州面前介绍:“这是我在军队时的战友,小事情,哦不肖时钦。这是我现在的同事喻文州。”

肖时钦和喻文州彼此打过招呼,并且都在内心迅速判断对方也是个向导。

“真是太巧了,这家公司居然是你开的。”黄少天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兴奋,“刚刚我还和他说到我们当年的队名叫雷电……啊!这个标识是你设计的吧,怪不得会这么像!”

“不愧是黄少,观察力还是这么敏锐。”肖时钦微微笑道。他把两个人领到顶层自己的办公室。

既然都是熟人,黄少天也就不多客套,开门见山:“这次来我们是想了解一下关于前一阵被害的哨兵,他是你们公司的雇员。”

肖时钦点点头:“这件事我也很遗憾,他是个很优秀的哨兵。”

“我们主要是想了解下,你们公司雇用的员工里面,有没有未结合的情绪不太稳定的哨兵?”喻文州跟着问。

肖时钦迅速回答:“没有。”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的公司本来就是为了接收那些因伤离开战场的哨兵和向导的,其中有一半都是心理创伤,所以我们就更不会再接收未结合的哨兵或者向导添加更多的刺激了。”

说明合情合理,黄少天和喻文州都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我们还是需要你提供一份完整的员工名单和资料,并安排我对你的员工进行例行盘查。”黄少天公事公办一丝不苟。

“那当然没问题。”肖时钦满口答应,并马上吩咐秘书把名单拿进来。

肖时钦的秘书是一位看起来很干练的哨兵,离开办公室后喻文州问:“你的结合对象?”

结果还没等肖时钦回答,黄少天就爆笑了起来。

喻文州莫名其妙,肖时钦倒是温和地勾起嘴角。

“这么说起来你家的毛头小子呢?我好久没和他打一架了。”黄少天谈论起打架,脸上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肖时钦觉得头疼:“你别总逗他。”

黄少天挑挑眉:“我哪有逗他,我是认真和他分胜负的。”

“是啊是啊,你每次赢了就拍拍屁股走人,还不是要我来安抚。”肖时钦斜眼看他,“也不想想自己比他大几岁,为老不尊。”

“小事情你别乱用成语啊,你不就是看不惯我欺负你的哨兵吗,这么小气。”黄少天忿忿不平。

喻文州快憋笑憋死了,别人袒护自己的哨兵,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还有小事情这个绰号真是神来之笔。

当然后来喻文州才知道,这个绰号来源于肖时钦那个脑回路也如雷电的哨兵。

黄少天叫嚷着要找肖时钦的哨兵切磋一番,率先离开了办公室。喻文州刚要跟出去,却被肖时钦拉到了一边。

“你是首席新找来的向导?”肖时钦压低声音在喻文州耳边问。

“唉?”喻文州很迷茫。

肖时钦也来不及多问,自己说了下去:“黄少其实人很好,但是,唉,有些事情你不该从我这里知道,总之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要多多留神。”

作为同类,向导之间总还是有一些偏袒,哪怕肖时钦说得遮遮掩掩模模糊糊,让人从不明白变得更加不明白。

肖时钦去追黄少天,剩下喻文州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从觉醒成为向导之后,第一次真正被一个哨兵吸引了。虽然认识刚刚几天,他却在恍惚间觉得,黄少天就是自己的哨兵。这种想法甚至让自己都觉得恐惧。

喻文州本来是一个思维严谨的人,从来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的牵引这样的论调,但这一次,他不那么确定了。


04


保险公司的员工资料也并看不出什么疑点,该说是疑点太多反而无从下手。大多数人都是曾在战场上服役的哨兵,经历战火的洗礼,受到过肢体或精神上的创伤,无法再为他们的国家或者氏族效力之后,就被轻易的舍弃了。

黄少天和喻文州分头找了今天在公司上班的员工谈话,所有人都有切实的不在场证明。直到肖时钦的秘书找到两个人,说他必须锁门回家了。

黄少天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居然都这么晚了?”

喻文州也抬起头,才发现外面已经黑透了,他连忙对秘书说:“不好意思搞到这么晚。”

“资料我们拿回局里看吧。”

搬了两箱文件上车,黄少天坐在驾驶位上深深呼了一口气,又白忙活了一天。

他边把车驶入主路边继续和喻文州分析:“这个案子很奇怪,有太多的疑点,退役的哨兵,砍下的头颅,凶手好像想传达些什么。”

“可是这些线索好像又完全毫不相关。”喻文州皱着眉说。

“是的,我们要不就是找错了方向,要不就是遇到了太难缠的对手。”黄少天感叹。

喻文州笑道:“希望不是后者。”

两个人忙昏了头,已经过了晚饭时间,黄少天问喻文州要不要去吃个饭,想吃什么。

“无所谓,为了节省时间就随便找家快餐吧。”

“恩也好,或者回办公室叫披萨也行。”

两个工作狂的对话。

车在等红灯的时候,黄少天会百无聊赖的用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节奏,并且哼唱一些没调所以听不出出处的曲子。

喻文州却忽然想起肖时钦之前说过的话,那番话一直困扰着他,尤其关于他们的首席哨兵,喻文州只不过知道首席是个强大的女性哨兵,却连面都没见过。肖时钦为什么会问自己是不是首席找来的向导呢?

“我能问吗?”

“啊?”喻文州的话太过跳跃,黄少天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

“我能问吗?”喻文州依旧看着前方的信号灯,“你没有和向导结合的原因。”

这时信号灯由红转绿。

黄少天踩下油门,笑着说:“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你有资格说我吗?问我之前先说说你为什么没有哨兵吧?”

“大概就是因为……”喻文州挠了挠鼻尖,“没有遇到对的人?”

“哈哈哈哈。”黄少天毫不客气的大笑,转而倒是变得严肃,“要是每个人都能判断出谁是对的人就好了。”

喻文州刚想问黄少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忽然脑中警铃大作,却没能来得及提醒黄少天。

黄少天觉得自己一下被剥夺了五感,这一瞬虽然很短,但来得迅猛突然,他没有防备,也就无从招架。

与此同时一辆卡车从一旁冲了出来,全速撞上了黄少天的车,一路冲顶直到把整个车身挤碎在路旁大厦的墙壁上。但是喻文州却在车被撞的刹那觉得全身一轻,人已经被一股力量拎到了车外。

那个人用一只手臂搂着他,大步跑出了一段距离,才把他放了下来。

喻文州这时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目,简直头疼欲裂。

正是次席哨兵的长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喻文州努力保持冷静。

年轻的哨兵冷笑:“才只不过过了两周,你就找到新的哨兵了?”

喻文州觉得不可理喻:“我不是你的向导。”

“你没有资格拒绝!”青年大叫,忽然声音又变得轻软,“对不起,是我太粗暴了,我只是想找到你,和你聊一聊,让你更了解我一些,没想到发现你和那个不入流的哨兵在一起!”

“你确实是太粗鲁了。”喻文州用手蹭了蹭自己脸上被碎玻璃划开的伤口,有血粘在了指尖上“而且我和什么人呆在一起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有!”青年全身散发出危险信号,他伸出手紧紧抓住喻文州的手腕,“你是我看中的!”

一个向导当然无法和一个哨兵拼腕力,喻文州觉得腕骨快被捏碎了,心里又担心不知道黄少天现在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一个冷如寒冰的声音钻入了喻文州的耳膜:“放开他。”

喻文州和青年一起回头。

说话的是黄少天。他身上衣服凌乱不堪,却没有一点伤痕,整个眼睛变成黑色的晶体,这是一个哨兵已经狂化了的标志。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年轻的哨兵已经飞了出去,脸朝下摔在地上,并且以哨兵强化的体质,却一时无法爬起来。喻文州再转回头的时候,发现黄少天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这情况可不太妙。喻文州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黄少天肩上,试图引导黄少天的精神。但当他碰触到黄少天时却震惊了,没有一般哨兵狂化时冰冷而深不可测的黑洞,他透过精神影像,看到的是无法比拟的耀眼光芒,灿若星河铺展在面前。

而黄少天的下一个举动,更是一个狂化的哨兵不可能做到的,他笑了。

倒地的年轻哨兵终于重新站稳,全身的肌肉暴起:“你知道我是谁吗?”

“哨兵氏族从来不讲究官二代,要我给你上课吗?哨兵的能力一般都非来自遗传,就算你父亲是次席,你将来也不可能成为次席,更何况,就算你父亲在这里,也不敢正面和我交手,如果你还算个哨兵,就不可能不明白吧。”

狂化的哨兵还这么多话,喻文州今天是真的大开眼界。

青年其实早察觉到了对方比自己强大,才迟迟没有动手。

黄少天感受到了他的恐惧,冷冷哼道:“算你聪明,快从我面前消失吧。啊,还有”他转向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另一个人,“你带来的那位能一瞬抑制我五感的向导,配你可惜了,你要懂得珍惜。”

年轻的哨兵和他带来的向导离开后,黄少天转向喻文州,伸出一只手:“有劳了。”

“我还以为你不需要我帮忙。”喻文州牵住他的手。

“能轻松一点我又何乐而不为。”

遵从着喻文州的引导,黄少天闭上了眼睛。


因为这个意外事故,两个人都放弃了通宵查案的打算,从汽车残骸里挖出资料后,把烂摊子丢给巡逻的警察,就各自回家了。

第二天黄少天刚一走进大楼,就看到蓝河正紧张兮兮的四处张望,见到他,连忙冲过来:“黄少,红色警报。”

黄少天长长长地叹了口气:“首席来了?”

“嗯。”蓝河眉间都是黑影,“你又干什么啦?”

“你知道的越少越好。”黄少天拍着他的肩,“她现在在哪?”

“在你的办公室。”蓝河抬抬下颌往二楼方向指了指。

“谢谢通风报信,中午我请你吃肉夹馍。”黄少天转身就往外走。

“没事都是我应该做的。”蓝河嘀咕,“不过咱们能吃点好的吗?”

黄少天刚溜出大门,就被一个人抓住了衣领。

“去哪啊?”

黄少天抬头一看,立刻变得灰头土脸:“魏队,你就饶了我这次吧。”

“想都别想!”魏琛简直咬牙切齿,“上次那两位姑奶奶差点拆了刑侦队,你快给我滚过去,不管你小子做了什么都给我该赔罪赔罪,该跪针板跪针板!”

“魏队我还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滚我没老到有你这么大的儿子呢!”

黄少天被魏琛扔进办公室,发现除了苏沐橙和楚云秀,喻文州也在。

苏沐橙此时正坐在他的椅子上,和喻文州聊天。

“你就是少天最近新认识的向导?他什么时候品味变得这么好了。”

“首席过奖了。”

黄少天大大咧咧走了过来:“沐橙,首席不是很忙吗?你怎么整天有空往我这里跑。”

苏沐橙看到黄少天,眯起眼睛一笑,办公室里的所有人却都浑身一抖:“因为我觉得你这里空气又好环境又好食堂吃得又好,所以特别喜欢才总跑过来啊。”

反话。

温和如喻文州脑门上也渗出冷汗。

黄少天用手揉揉脸:“昨天的事我能解释。”

“哦,那你解释一下吧,昨天你到底为什么狂化了?”苏沐橙抬起一双大且明亮的眼睛盯着他。

接过话的却是喻文州:“这不怪他,是因为我,我流血了。”边说边指着自己脸上的伤疤,一夜过去仍然清晰。

向导血液的味道,确实轻易就能让哨兵发狂,这是刻入他们血脉的条约。

“哦~”苏沐橙又将喻文州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时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楚云秀走了过来,这位干练的女向导伸出手指托起喻文州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喻文州感觉到强大的力量顺着那根纤细的手指流入自己身体,直探进内心深处,灼烧感蔓延到四肢。在他打算抵抗时,楚云秀松开了手,回头对苏沐橙说:“好货色。”

“云秀,”苏沐橙笑笑,“用词注意一点。”

“这么说比较直白。”楚云秀毫不在意,又退回一边把玩起黄少天桌上摆的证物。

“你要是想定下来的话我当然没意见,毕竟那些长辈天天催着我给你找个向导都快烦死了。”

“去去去,你是我妈啊,我记得你和我一样大吧。”

两个人逗了几句嘴,最后苏沐橙叹口气:“少天,我也不想再多废话了,你要低调些,而且明知对手是对面‘那些人’。”

黄少天脸色一变,也严肃了几分:“‘那些人’最近没找你的麻烦吧?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

苏沐橙笑起来:“你就别担心我了。”

这时楚云秀过来从后面几乎把苏沐橙搂进怀里:“沐沐,差不多了吧。”

苏沐橙拍拍她的手臂:“恩,我们也该走了。”

“厄,那个……”黄少天这时指了指楚云秀手里拿的东西,“你不能带走,那是这次案件的重要证物。”

“哎呀,这种东西我才不想要呢,我只不过刚才看到想和沐沐说,这个香水和你用的是一个型号呢。”楚云秀手里拿的正是从犯罪现场带回来的香水瓶。

苏沐橙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啊,真的,de fleurs,鲜花。”

“鲜花……?”黄少天忽然睁大了眼睛追问。

“是啊,是多种花香集合而成的,前调是……”苏沐橙还没说完,黄少天猛地扑过去一把搂住了她:“谢谢你啊沐橙!”

然后在首席哨兵和她的向导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黄少天已经窜出了办公室。

喻文州礼数周全地说了一句:“失陪了。”也跟了出去。


05


喻文州追着黄少天一路跑进档案室,看着黄少天从架子上搬下一个档案箱,连办公室都来不及回就放在地上匆忙打开,把几卷卷宗翻出来一一阅览。

“没错,就是这个了。”黄少天说着,瞳孔发亮。

喻文州忍不住问:“到底怎么回事?这个案子和香水有关系?”

“不是香水。”黄少天抬头,把其中一卷资料递给了喻文州,“是鲜花。”

喻文州翻开,那是一本很厚的案件资料,记录了一个追捕未果的连环猎杀哨兵的凶手。

“其实我一开始就曾联想到这个案件上,因为凶手也是每次都砍断哨兵的头,切割的手法也非常相似,但这个案件中还有另一个明确的特征,没有在本案中出现,所以我才排除了相关性。”

“鲜花?”

“是的,花。”

档案室中的灯很暗,喻文州慢慢翻看手中的卷宗,视线扫过一张张凶案现场照片。

“每次杀手都会将被害者的头颅放在‘花丛中’,鲜花,干花,还有带有鲜花图样的包装纸等等,花这个元素符号对凶手来说非常重要。”黄少天举着手里的香水瓶晃了晃,“现在我们找到了‘花’,就终于可以把这两个案子关联到一起了。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凶手只将香水洒满了被害者的头颅。”

“这个案子有嫌疑人?”喻文州把档案翻回第一页,那里标注着人名和一段资料,却没有照片。

黄少天叹口气:“有,但是和没有一样。嫌疑人是曾经被派到别国氏族内部做谍报工作的特工,后来任务曝光,成为弃子,关于他的一切资料都被清除了,我们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他接受过严格的谍报特工训练,如果想要躲起来,我们永远也找不到。”

“那动机是?”这个特例让喻文州有些惊讶。

黄少天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叙述:“间谍身份泄露后,疑犯的向导就被当地ZF派出追捕他们的特警残忍杀害了。”

喻文州也顿了一下,低声问:“砍头?”

“嗯。”黄少天微微颔首,“而且砍下来的头颅就摆放在他们一起生活过的房子门前的花圃里,被鲜花围绕着。”

黄少天说完最后一句话,两个人都安静下来,资料室里只剩呼吸和头顶灯管的嗡鸣。

一个哨兵,被效忠的氏族抛弃,失去了自己的向导,这种痛苦是谁也无法想象的。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是杀害无辜哨兵的凶手。”喻文州说,“而且一共十三个,如果加上这次的被害者,就是十四人。”

“是的。”黄少天认真附和,“看来是我运气好,这种能写进犯罪心理教科书的名案件能遇到的机会不多呢,没准我们可以一举载入史册。”

黄少天说着,用手抹掉了案卷上粘着的一层尘土,展露出了锋利的笑容。


一个战斗经验丰富的哨兵最好的藏身之处是哪里?大隐隐于市,即隐藏在一群具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哨兵中。

黄少天和喻文州重新翻开肖时钦的保安公司员工名单,现在他们手中的嫌疑人有五百多个。

“是个大工程啊。”黄少天苦笑。

喻文州转了转手上的笔:“确实很麻烦。有些战场上的资料本身也就只有幸存者的一面之词,真实性不可考证。”

况且质疑一些从尸体堆里爬回来的同伴总让他们觉得不那么理直气壮。

蓝河本来要陪他们一起通宵,却被黄少天赶回了家。

“如果你也倒下的话那些烦人的报告谁来写啊?”这是黄少天的说辞。

“黄少,自己的报告自己写好吗?”

“我的报告每次都被魏队说字数太少,被打回来重写的几率百分之九十五!”

“这点我也一直很奇怪,你明明平时废话那么多。”

“我不是不擅长写字吗?还是蓝河你专业,而且文笔流畅,看过的都说好,报告交给你我放心。”

“这多不好意思啊。”等蓝河收拾东西出了大门,才发现自己又被黄少天给绕进去了。

剩下黄少天和喻文州两个人,看到后半夜时已经眼前发花不认识字。

“不如我们轮流睡一阵吧,要不也没什么效率。”喻文州提议。

“也好。”黄少天点头。

喻文州让黄少天先去睡,黄少天也没客气,盘算着自己浅眠一个小时,替换喻文州可以让他移交睡到天亮。

黄少天枕着自己的手臂躺在办公室里的长条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忽然问:“你说他为什么不能停手呢?”

喻文州眼睛还盯在文件上:“你说凶手吗?”

“嗯。”

“因为精神上受到的巨大创伤让他无法控制自己吧。”喻文州想了想又说,“或者放下不是一件容易事。”

“凶手的杀人手段残忍,却还可以注意到香水的牌子这种细节,他狂化之后还保有理智,和他失控的感情互相撕扯,无休无止……”

黄少天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喻文州本来等着下文,却半天没了声响。他回头,才发现黄少天说话间已经睡着了。

喻文州忍不住想笑。刚才还在和自己聊天,却不到一分钟就能睡着,真不愧是干什么事都雷厉风行的一个人。夜晚房间里气温偏低,喻文州站起身,拿了自己的外套过去,想为黄少天盖在身上,却在靠近黄少天的一瞬,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寒意来自哨兵自身,喻文州觉得面前仿佛是一把寒冰打造的利剑。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发抖,轻轻将两个手指搭在黄少天的手臂上。

只是一瞬,一道强大的精神障壁就把喻文州弹开了,喻文州甚至连身体都被这股力量冲得向后一跌,退了两步。

喻文州惊魂未定,站稳后呼了两口气,看看自己的手。在被精神障蔽拒绝之前,他于瞬息中接触到了黄少天的深层精神。

那是一道影子。

喻文州昨天刚刚见识到了黄少天那令人震撼的光明之力,却没想到在那耀目的星河之后,有一道纯黑的影子,浓重,深暗,无法被任何光穿透。

喻文州看向黄少天。

这个青年身体里,养着一头怪兽。

黄少天醒来时觉得身体有一丝异样,就好像不经意间被细小的针刺入过,虽无痛楚,却留下了痕迹。他倒并没有太在意,坐起身问喻文州:“我睡了多久?”

喻文州看看表:“才一个半小时,你可以再多睡一会儿。”

“不用了。”黄少天甩甩头,“对于一个哨兵来讲足够了。”他笑着走过去,拿过了喻文州手里的文件,“向导就不要和哨兵客气了。”

“恭敬不如从命。”喻文州弯起眉眼。


早晨蓝河带来了早饭,黄少天才走过去轻轻敲了敲喻文州的额头:“起床啦。”

喻文州爬起来发了会儿呆,接过咖啡灌了一气,才清醒过来。

黄少天塞了满嘴热狗,在向蓝河抱怨:“一点进展都没有!明明已经离真相这么近了!为什么会找不到一点和凶手的联系!每个人都看起来是清白的,又好像每个人都是杀人犯!”

“这真是最糟糕的情况啊。”蓝河抹掉溅到脸上的面包渣,“如果换一个方向想呢?也许凶手根本不是保安公司的员工?”

黄少天被点得一愣,停下咀嚼想了想,伸手把拍摄下来的现场照片又摊在了桌子上:“可是被害者是自己给凶手开的门。”

蓝河也咬了一口手里的热狗,一边咬一边说,仿佛不甘心的要和黄少天进行对喷:“但是从调查来看,被害者也并没有熟悉到会一大清早就邀请到家里来的同事吧?”

“也许是突然来访?”黄少天反驳。

“但是被害者很多疑啊,到底用什么理由让他开门的呢?”蓝河也低头看着照片,“黄少,你觉不觉得这照片里有些东西不太自然?”

“什么?”黄少天盯住照片看了看,没有参透。

这时喻文州也凑了过来,忽然提高了声音:“苹果派!”

黄少天和蓝河被难得情绪激动的喻文州吓了一跳,一起转过头。

喻文州双目放光:“一个刚出差回来的男人,早餐为什么会是这么精致的自制苹果派呢?而且盛放在家用餐盒里,所以肯定不是外卖品,被害人的妻子回娘家已经一周,也不可能是她事先做好的。”

这下轮到蓝河抓不住要点:“这说明什么?被害者有外遇?”

黄少天这时候却已经懂了,他和喻文州对视:“会做苹果派的邻居,花帽子叔叔。”

“抓到你了。”


黄少天一马当先撞开门冲进了那间公寓,喻文州和其他警员随后跟进。

客厅是空的。

黄少天挥挥手,几个警员先后检查了厨房和卫生间。

“没有人。”

“空的。”

最后黄少天推开了卧室的门,所有人都愣在了门口。

那间卧室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大多都已经枯萎,原本洁白的百合变成了丑陋的棕褐色,蝴蝶兰垂着头,满天星干枯得一碰就能碎裂成尘。

房间里除了花,比较醒目的是还摆放着几只封盖的塑料桶。

蓝河走过去打开了一支桶:“福尔马林。”

不用哨兵强化的嗅觉,也可以从腐败的植物味道中分辨出化学药剂的品种。

谁都了解这种化学药剂的用处。

“他难道……”蓝河觉得自己的胃一阵发紧,早饭争先恐后想要逃出来,“一直带着,他的向导的……”说到这里他几乎说不下去了。

“房间里没有人,疑犯已经逃走了。”警员报告。

“查查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疑犯看起来走得很匆忙,运气好没准能找到一两枚指纹。”黄少天命令下去,又转回头对喻文州说,“他会露出这么大的马脚,看来这一次是冲动犯罪,到底是什么原因刺激他忽然发狂杀人的呢?”

喻文州这时却感受到了房间里无法驱散的负面精神力,他用手撑住头。

黄少天看到喻文州脸色发青,连忙问:“你又感觉到什么了?”

“恩,很强烈。”喻文州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但是又很浑浊。”

黄少天忽然一击掌:“我们可以像上次那样,你把你捕捉到的情感传导给我,然后我来进行分析。”

上次的合作确实很成功,喻文州却忽然没来由地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然而黄少天已经跃跃欲试,简直像个忍不住要尝试新游戏的孩子,完全不顾存在的危险性。

喻文州感觉到了无力,他决绝不了。

两个人的手在空中互相碰触的一瞬,黄少天就觉得自己被黑水吞没。

这次完全没有预兆,只是刹那,他便已经被扼制了呼吸。

然后他随着那个如行尸走肉的哨兵,看到了邻居家的一切,欢乐,温暖,妻子的道别吻,女儿的拥抱。

“等你回来时,记得给我带花哦。”

但是疲惫的哨兵丈夫忘记了花。

没有花,不能没有花。

绝望的哨兵脑子里没有复杂的逻辑,正是这样轻易的缘由,却解释了一切疯狂的举动。

黄少天抓住搜寻到的真相,刚想沿着喻文州系住他的绳索脱身时,那条精神相连的细线却忽然断裂。

他向更深的地方跌落下去。

他透过了哨兵干涸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向导,只剩下头颅,空洞的眼睛也盯着自己。花圃里的鲜花,无论是猫眼花还是月季,全被向导的血液染成了鲜红色。

接着鲜花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刺目的血液。

他的向导的血。

他所能感受到的,这个世界上的美好温暖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悲伤,悲伤,悲伤。

喻文州看到黄少天的眼眸失去了光泽,知道情况失控,他竭尽自己的全力张开屏障,一边保护现场的其他人不受到波及,一边努力想把黄少天的精神拉回来,他用手指紧紧扣住黄少天的手。

然后就在这时,喻文州看到黄少天动了动嘴唇,嗫嚅出一句低语。

“对不起。”

说完后,黄少天猛地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06


黄少天站在一片泥泞的河道上,他赤着脚,杂乱的碎石子硌得他脚底发痒。他抬起头,看到天空中星光斑斑点点,这时不断有流星落下来,掉在河面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又弹起来,落在他手心里。

他才发现那并不是一条河,而是一面镜子。

他充满好奇心,走了过去,像看看镜子中自己的身影。然而当他探过身后,却看到镜中映出的是一道黑影。

“唉?怎么只有影子?我明明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这破镜子太脏了需要擦一擦,你说是不是?”黄少天嘀嘀咕咕地对着旁边的人说了半天,一直没有回应,他才扭过头,发现身边并没有其他人。

他觉得有些沮丧,低头看了看捧在手中的星星,星星的光时而暗淡,时而又万分明亮,刺得他不得不眯起眼睛。


黄少天昏迷了将近一个小时。

其间蓝河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围着汽车团团转。黄少天被放平躺在后排车座上,喻文州弯着腰半个人钻在车里,不时用手探查黄少天的脉搏。

但是哨兵的脉搏沉而稳,并无异样。

“黄少他情况怎么样?要不要送医院?”蓝河盯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

喻文州不置可否,他迅速分析着现在的状况。黄少天应该是迷失在了自己的深层精神图像里,这对一个未结合的哨兵来说简直是最糟糕的情况,因为自己并不是他的向导,没有能力引导他走出那个复杂的,他建造起来用以围困自己强大力量的迷宫。然而还有另一个问题困扰着喻文州,那就是刚才在嫌疑犯房间里遗留的信息素,无论如何也不会导致像黄少天这样强大的哨兵陷入哪怕是浅层的神游。更何况,无论是上次短暂地接触到了睡眠中的黄少天,还是现在面对陷入昏迷失去自我意识的黄少天,喻文州都可以肯定,不知道什么人,在黄少天的精神力中植入了一个相当强有力的屏障,保护着这个没有向导的哨兵。

这应该是出自一个非常强大的向导的手笔。喻文州暗暗想,但是既然黄少天居然和首席哨兵是熟人,这也许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喻文州可以肯定,这个屏障足以抵抗一般的精神侵害,所以也就得出了结论,黄少天现在的状况,是他的精神从内部自己崩溃造成的。

换言之,黄少天和嫌疑犯的感情产生了共感,而且强烈到引发尖锐的共鸣。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他到底是什么人?

喻文州的思考一刻未停,大脑高效地处理着这些复杂庞大的信息,然后他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虑中。他那么迫切地想帮助这个哨兵,但是他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蓝河在旁边看着喻文州,发现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泽,一时不敢再多发问。

喻文州干脆也坐在了车后座上,将黄少天的头小心翼翼放在自己的腿上,让他尽量保持一个舒适的姿势。然后用自己的手掌覆盖上黄少天的额头。这种过于亲密的接触让喻文州忽然感觉到一阵心悸,热度通过两个人接触的皮肤传导过来。喻文州闭上眼睛,一点一点探寻着,想找到一丝缝隙,能够拉住这个正在坠入迷雾的哨兵,或者哪怕窥视一眼他坚强外壳下包裹的真正的内心,找到呼唤他的机会。

你能听到我吗?

你会回应我吗?

喻文州的额头渗出细细的汗,就在他快要放弃时,黄少天缓慢地睁开了双眼。刚开始他的瞳孔还保持着幽深的黑,他看了看喻文州,笑着说:“原来你在啊。”

就在喻文州莫名其妙的时候,那双眼睛退回了本有的深棕色。

黄少天愣了下神,一副刚从深眠中清醒过来的样子:“卧槽,喻文州,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厉害,你这招,也太猛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我这里,疼得像被高尔夫球杆打过一样。”

喻文州觉得黄少天简直是恶人先告状,却忍不住问:“你被高尔夫球杆打过吗?”

“何止,被3号4号和9号杆都打过,还有一次是被劈杆,劈杆的头部有个凹槽,”黄少天说着还用比划,“这样一个斜面,直接在我脸上打出一个印,险些毁容。”

看黄少天说得眉飞色舞,蓝河又想哭又好笑地松了一口气。

喻文州已经掩饰不住笑意:“你经验还挺丰富的。”

“那是。”黄少天一抬下颌。

这有什么好得瑟的啊。蓝河真想哭了。

喻文州有一肚子想要脱口而出的问题,黄少天却立刻话锋一转,说:“我好饿啊。”


相隔数公里之外,私人别墅中楚云秀几乎像刚从浴室中走出来一样,汗水沿着她的额发滴下来。

“他没事了。”她说完舔舔嘴唇,用手将碍事的长发一把全都掳到后面。

苏沐橙也有些脱力地坐回椅子里,看着楚云秀,紧皱着眉:“那个向导?”

“恩。”楚云秀唇间露出一丝微笑,“我就说是个好货色。虽然还不能完全抑制住少天,却足够能助我一臂之力了。”

“都是我不好,能力不够支撑你,才让你受这么大苦。”苏沐橙咬咬嘴唇。

楚云秀一把搂过苏沐橙,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说什么傻话呢,你可是凌驾于全氏族之上的首席,我们唯一的首领。”楚云秀说这几句话时,声音里带着异常悦耳的回音。

苏沐橙埋在楚云秀胸前闷闷地笑了笑:“你知道我是被逼无奈,和哥哥比起来我差远了。”

楚云秀一脸不在乎:“干嘛和那个妖怪比。”

苏沐橙仰起头:“至少哥哥还是首席的时候,少天不用受这种折磨。”

楚云秀弯下腰,盯着苏沐橙浅金色的眼睛:“你现在有闲情逸致想这些多余的事情吗?”

“你说的是。”苏沐橙苦笑起来,“事情多得焦头烂额,好想把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的那两个家伙揪出来打一顿啊。”

“那就努力把他们揪出来吧。”楚云秀眼睛弯起来,“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苏沐橙轻轻叹了口气:“要是那两个人在的话,我现在应该像个公主一样乱耍脾气,而不是微笑着听一个次席老头满嘴胡扯那些民主主义理论。”

楚云秀仿佛是想象了一下自己的哨兵耍大小姐脾气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她正色道:“那老头简直是疯了,居然想要哨兵氏族也搞民主制度,完全忘记了这个种族只能靠对绝对力量的信仰来控制。”

苏沐橙摇了摇头:“他不是疯了,他是被收买了。”

“你是说……”楚云秀不太想说出来。

但苏沐橙还是说出来了:“陶轩。”

楚云秀立刻露出了吃苍蝇一般恶心的表情:“我一直想不明白,区区一个人类为什么敢妄想和我们作对。”

苏沐橙表情忽的凶狠起来:“并不是妄想,你别忘记,哥哥和那个人是怎么失踪的。”

楚云秀一下沉默了,她把手懒懒地搭在苏沐橙的肩上,不让怒火吞没她。

苏沐橙的情绪也并未失控,她早已经接受了事实。她把自己蜷缩进椅子里:“其实哥哥很早之前就说过,不论哨兵和向导有多么强大的力量,掌握历史方向的始终是普通的人类。除了数量占多数之外,普通人类正是因为缺少我们这种洞悉一切的能力,才变得更加多疑,更加坚韧,也更加残忍,当时间流逝之后,他们将比任何哨兵或者向导更强大。”

楚云秀微微垂下眼睑:“我并不是想要小看普通人。”

苏沐橙复又笑起来:“我当然知道你是指陶轩。”她的瞳孔中迸出金色微光,“我族一向敬重人类,但是如果他们想要利用手段控制哨兵和向导,那我就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犯下了多么巨大的错误。”

楚云秀感觉到不思议的灼热力量从这个看似娇小的女孩身上扩散开。现在守护在这座别墅四周的八个哨兵应该都能同时因为共感而能力倍增。

这就是他们现在的,值得爱慕的首席的力量。

“刚才见面时次席老头讲了那么多大道理,他其实最终目的也只不过是想扳倒你,自己坐上首席的位置,自私的家伙。”楚云秀脸上厌恶不减。

“我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

“我相信你。”楚云秀说着又贴得更近了一些,然后她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直起身,“不过这个向导,还是应该注意一下。”

苏沐橙仔细思考了一会儿,也附和说:“确实似的,在这个时间点,忽然出现能力这样契合的向导,不得不让人觉得是个陷阱,虽然我真心希望少天终于遇到了对的人。”

楚云秀听到这句话,深深吸了口气:“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毕竟,黄少天是我们现在手中握着的王牌。说实话,如果不是当年他遇到那件事,也许根本不会激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

“少天的力量本身就是把双刃剑。不够你放心,我不会顾忌多余的事情,我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在那两个人回来之前,保护好我的氏族。”苏沐橙声音不高,却坚定不移,“而且我一定会做到的。”


黄少天刚吃个半个馅饼进肚子,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杀人犯真是从来不放假。”他一边抱怨,一边把传到他手机上的凶案现场照片放大了摆在桌子正中。

蓝河看了一眼,手里的半个馅饼掉在了汤碗里:“黄少,你人干事,我还在吃饭呢!”

黄少天挥舞着筷子:“我也在吃啊,你看看你看看,多惨,内脏整个都挤压出来了。”

“看样子是从高层建筑物上急速坠落,压得像肉饼一样。”喻文州补刀分析,然后不急不慌地咬一口小笼包。

蓝河觉得这饭没法吃了,不如直接出发去现场。他拿着钱包去付账,路过邻桌时,看到一个青年也一边忿忿地戳着盘子里的馅饼,一边恶毒地瞪着黄少天和喻文州的背影。

蓝河顿时心中充满了同情,心想今天晚上要饿肚子的不止自己一个了。他于是多看了两眼,发现青年头发有点长,在脑后随意地扎着,露出脖子上一小朵花形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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