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X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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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蓝河把衣服一件一件叠好装进箱子,又用报纸把杯子盘子碗都包好,整整齐齐摆在纸板箱中,最后是一些书和杂志。然后他站在屋子中间,想自己的五年时间就这么塞进了三个箱子和两个巨大的旅行箱。
正伤感着,门铃响了,自己找了局里的朋友开车帮忙搬家,看来是到了。蓝河快步去开门,然而门外却站着他最想不到,同时也是最不想见到的人。
“黄少……!”几乎努力挪动嘴唇才嗫嚅出这两个字之后,蓝河就彻底失声了。
黄少天探头扫视了一圈那几个箱子:“怎么,不让我进去?”他说着又举起了手里拎的东西,“我可不是空手来的。”
黄少天带来的是一打啤酒还有一只烧鸡。
蓝河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让开一条路,让黄少天进来。
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中,黄少天的特长就找到了发挥余热的地方:“哟咱们局里分配的宿舍还挺宽敞的嘛,正经是一室一厅,早知道我就搬出来住的。啊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拿两个杯子出来,还有盘子,你有没有餐刀啊,不行我们直接拿手撕吧,和你说这是方圆百里最正宗的烧鸡,蒙你是小狗……”说着已经自顾自刷拉撕开一个箱子上的封条,打开一看,又嚷嚷起来,“小蓝河不知道你还看这种书啊,啧啧啧,看不出来啊……”
什么这种书啊,不都是些罪案类科普读物嘛,不要说让人误会的话啊。蓝河默默在心中流泪。
“不是这箱……”一边唠叨,黄少天已经又去拆另外一个箱子。
蓝河眼看自己辛苦白费,终于忍无可忍:“黄少!”他大叫一声,瞪眼盯着黄少天,“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找你喝酒啊。”黄少天理直气壮,手里没停地撕封条,这次倒是准确地从拆开的箱子里拿出两个盘子,递给蓝河,“去,洗干净,塑料袋里还有两个凉菜。”
蓝河双手抱着盘子,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后来到底还是老老实实去洗了盘子,还把烧鸡拆成块,又把凉菜也盛装上。桌上啤酒已经开了两瓶,看来黄少天懒得再找杯子,决定就这么对嘴吹。
“来来来。”黄少天率先拿起一瓶啤酒举在空中,“祝我们侦破能书写进历史的重大案件!”
蓝河没动,垂首站着。
黄少天摆出不高兴的样子:“你没来庆功会,让我这个副队长亲自登门,你还有什么不满啊?”
蓝河纠绞着手指,几天前自己还用枪对着黄少天的眉心,这些年来自己都是被长老安插在黄少天身边的监视者,自己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一旦失控就杀掉这个人。这些事让他怎么能再面对这个人。
黄少天看蓝河就像一株蔫了的禾苗,叹了口气,把酒瓶又放下了:“我都知道。”
“啊?”蓝河惊愕地看着黄少天,吞咽了一下口水,“你知道什么?”
黄少天干脆坐下来:“你是长老派到我身边的监视者,任务是我一旦失控就杀掉我。”他语气轻松,就好像会被爆头的人不是自己,“其实一开始就是我要求沐橙让你来当我的副手的。”
蓝河彻底迷茫了:“为,为什么?”
“长老的意思本来是让你当个暗子,平时潜伏接受训练,等出事了再行动。后来我觉得多没趣啊,我就和苏家妹子说,这也太可怜了,本来你一辈子就要栓在我身上,如果我一辈子不暴走,难道你还要在训练所熬成老头吗?不如帮我干活好了,到时候动手也方便,更何况我后来发现,嘿,你小子还真适合干这行,我就是伯乐。”
蓝河的嘴渐渐张大,足够把烧鸡塞进半只:“你就自愿把一个要杀死你的人带在身边?”
黄少天盯着蓝河看了一会儿:“对不起啊,蓝河。”然后他重新拿起酒瓶,“但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情况像那天一样,还是要拜托你。”
蓝河愣了好久,能听到房间里没有摘下来的钟表滴滴答答地走动,最终他也拿起了啤酒瓶,不等黄少天再说什么,仰头便自己灌了起来。
黄少天看着紧闭双眼猛灌自己酒的蓝河,微微一笑,举瓶喝下一大口。
“所谓精神图景呢,就是哨兵自己对自己力量的一种空间具象,我曾经看到过一面湖那么大的镜子……”
“哇,好厉害啊,然后呢?你能在上面滑冰吗?”
“能滑,还能跳三周半呢。”
两个醉鬼肩靠肩坐在地上,进行着连他们自己也不懂的对话。
黄少天把酒瓶口送到嘴边,才发现这瓶已经喝光了,他又想去再拿一瓶,但只能摸到空瓶子。他叹了口气,又懒得起身,静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怕吗?”
蓝河迷迷糊糊嗯了一声:“怕什么?”
“黑暗哨兵。”
蓝河视线清晰起来,他想起那天看到的黄少天,又并非黄少天,甚至不能称之为生物,是在地狱中冶炼的凶刃:“怕,怕得要死,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蓝河说着兀自呵呵笑起来,“特别没用吧。”
“我也特别没用。”黄少天把自己的手伸到眼前,握成拳头,“我总是想,我这么厉害,为什么就救不了于锋呢?也救不了你,救不了文州,我特别后悔,要是我早点找一个向导,要是我让于锋当我的向导,要是我能听长老的话,要是我能不要这么不自量力,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一这么想就停不下来……”
黄少天说到一半,蓝河忽然跳起来,拉住黄少天的衣领,他说话舌头都有些大了,气势却特别强硬:“黄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都是借口啊,都不是重点,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怎么让自己以后别再后……”他还差一个后悔的悔字没说口,已经笔直地跌倒下去。
黄少天呆了一下,抱着死沉的蓝河一个人大笑了良久才停下来。他抬头看着被灯光打成橘色的屋顶,喃喃自语:“确实都是些特别无聊的借口,对不对,呐,于锋。”
电梯门打开。
电梯里的喻文州看着电梯门外的黄少天,电梯外的黄少天看着电梯内的喻文州,两个人都愣住了。
眼看着电梯门慢慢关上,喻文州的高智商大脑拼命旋转判断着要不要去按那个【开】键,还没得出结论,门就被黄少天一把顶住了。金属门发出了一声叹息,喻文州这才想起对面可是个黑暗哨兵。
“别弄坏电梯门。”向导十分理智。
黄少天此时已经一步迈进电梯,站在喻文州身旁。
“去几层?”离按钮区比较近的喻文州问。
“啊,回办公室。”
“被上头召唤了?”
“恩,足足喷了我两个小时口水。你去哪?”
“出去办点事。”
“哦。”
“少天……”
“喻文州。”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
黄少天眨眨眼:“我先说。”
喻文州勾唇角:“好,你先说。”
黄少天抬头,看定对面那双安静幽深的黑色眼眸,一字一句认真地说:“这件事,很麻烦,过去,我不会忘,但是将来,我想和你一起面对。”黄少天说完,就看到那双瞳孔悠地一散,又立刻凝聚起好看的光芒。
“接受任务。”喻文州抬起手,摆出谈判成功握手的架势,立刻就被自己的愚蠢震惊了,现在又不是真的在进行一次业务会谈,自己该做的难道不是过去抱住对面那个人吗?
黄少天看喻文州伸了手又懊恼地想收回去,忍不住狡黠一笑,便也伸出了手,迅速捉住喻文州的手。
指尖和指尖一碰,热得就仿佛擦出了小小的火苗,血脉汩汩流动的声音全能被对方捕捉,黄少天把喻文州的手牵到唇边,吻了一下那纤长的手指:“那天的回礼。”
电梯门恰到好处地在这时打开,黄少天轻快地跳了出去,在电梯门重新合上之前,冲喻文州敬了个礼:“那么,任务辛苦了。”
等到电梯离去,黄少天才觉得全身都快烧着了,又拼命压制着这股悸动,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盯着桌上的东西只是发呆。
“黄少,这些是要送去资料库和缉毒组的证物吗?”一个小警员抱着一个证物箱走过来问,低头仔细打量时不禁惊呼,“哇黄少你发烧了?”
黄少天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辩解:“没事没事,让我看看证物,嗯就这些……”他岔开话题,粗略看了看证物箱里的东西,没什么出入,倒是一眼扫到那包包装完整的海洛因,忽然一愣。他还没来得及问,又听到背后有人叫他。
“黄少。”
黄少天回过头,看到蓝河背着外勤时常用的挎包,站在办公室门口。
黄少天长长舒出一口气:“小蓝河啊,这是你上次写了一半的报告,还有我写了一半的报告,这些是上面说明天必须整理出来交给他们的资料,这些是……”
蓝河开始后悔:“黄少,你硬要我留下只是想有人打杂吧。”
“说什么呢小蓝河,你是中流砥柱!”
喻文州把被黄少天吻过的那根食指放到自己唇边,轻轻一吻,眼中有笑,笑容里却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然后他走出了电梯。
警局大楼旁边的街道旁着一辆没有熄火的轿车,喻文州拉开车门钻进去:“不熄火停在这里,你们还不如在车窗上直接写可疑两个字。”
张佳乐本来想发火,回头一看喻文州,愣住了:“居然是你。”
孙哲平也从后视镜中盯着喻文州,一阵不冷不热地笑:“演技足够拿奖拿遍五大洲。”
张佳乐还是咽不下一口气:“把车停在警局门口接头这种蠢主意本来就是你出的。”
“这里是摄像头死角。”喻文州不慌不忙地说。
“智商碾压啊,怪不得乐乐只能给你打下手。”孙哲平说完就被打了。
喻文州不理他们继续说:“药的事没有后患了。”
张佳乐一下停住了张牙舞爪的手,老实地坐回自己的座位:“这次是我们失手,多谢你善后。”
“没什么,本来我也就觉得掉包比一开始你们的计划来得稳妥。”喻文州不卑不亢。
张佳乐恨得牙根痒也没办法。
“那主线任务进度呢?”孙哲平懒懒地问。
喻文州捏了捏食指,声音冷漠得带着机械质感:“一切顺利。”
两天之后黄少天拿到一分报告,经化验,在鲜花案中缴获的那包海洛因只是普通的海洛因。
黄少天亲自跑到化验室,抓着小化验员的白大褂:“那鲜花案凶手身体强化的异变是什么引起的?”
小化验员努力把衣服拉正:“大概是长期服用毒品的副作用,而且这个犯人的情况本身就比较特殊,要因很多。”
黄少天颓然松手,出了一会神,才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了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
“这个,帮我化验一下,优先其他证物,要快。”